真妮星球

作者／我的靈魂不在家

人每天都在花錢買東西，一張能到達目的地的車票、一份郵報或無聊時不可缺的八卦雜誌、一盤香噴噴的義大利麵條當午餐，就連在不出門的時候都有需要或可能會打電話叫外賣，基本上我們不管是身在哪裡在做什麼，銀行帳戶裡的數字也許還是天天都在下降。

「其實生活才是最昂貴的東西。」那天我拿著銀行帳單忍不住就感嘆了起來。
「所以我們才要竭盡所能的回收啊。」J說。她正一手翻著我昨晚整理出來的那堆東西，一手拿筆飛快在紙上寫著。

「妳到底在寫什麼？」我湊過頭去看，看到了幾排數字。
「估價呀笨蛋。」J罵了一句，還很順手的把我的GUCCI包往旁邊的袋子裡丟。

向來就很有生意頭腦的J從上個月起開始在二手市場裡擺地攤，每個週末賣起了她已經不喜歡或因為已經過時所以不再使用的東西，沒想到販賣的情況及速度遠比她想像中來的更好更快，不消一個月她已經面臨需求大於供應、但實際上非常美好的市場未來。在貨源不足的情況下她打起了我的歪腦筋，硬要我從家裡挖寶找些物品給她賣，她還非常意氣風發的說事成後要跟我對分，叫我只要等著吃好料的就行，說的好像她已然是個箇中高手，這場買賣鐵贏不敗。

我倒是無所謂，反正用不到的東西越堆越多，一直放在家裡也有點浪費空間，現在忽然冒出一個人自願要幫我打理，說真的應該是我要感激她。

「好像我們自己不要的東西，還是會有別人要耶。」我說。
「這叫各有所需，」J說，「很多東西都是這樣的啊，妳丟我就撿，我丟也有別人撿，circle of life，有撿過的都不會下地獄。」
「什麼怪理論。」我搖頭。
「哪裡奇怪了，妳自己想想」J指著地上一疊東西問我，「這些還不是妳去撿回來的？」
「喂喂喂我這些好歹是用錢買的，妳不要說的好像是垃圾。」我嚴重抗議。
「我的意思是既然什麼東西都是買來的，它當然會有個價位，所以當然也還是會有別的人想要它啊。」
「不是什麼東西都能論斤枰兩的拿出來賣好嗎，妳以為妳在賣豬肉啊。」
「那妳說說看，有什麼是妳不能賣的？」

我很認真的想了一分鐘左右。嗯鞋子可以、電器可以、吃的也可以，就連別人穿過的內衣褲在網路上都有人要搶著買…呃，感覺上好像真的是什麼東西都可以賣。

忽然想到什麼，我滿臉壞笑的對著她說，「朋友跟家人就賣不到了吧。」

「誰說賣不到，」J比我更得意著，好像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回答她，「妳沒看社會新聞嗎，現在有一堆人會賣自己的女兒老婆，至於朋友，最好是妳都沒聽過被自己朋友出賣的事啦，現在哪有幾個人會真的願意跟妳共甘苦？再者，更實際一點的來說，家人跟朋友基本上都不能算是妳自己的私人物品吧，妳憑什麼把他們也都算進去答案裡面。」

我啞口無言了幾秒鐘，「那我的愛總算的上是我自己的東西了吧，」我問，「可是愛也是沒有價位的啊，這總不能賣了吧。」
「錯，紅燈區滿地一抓都是愛，論斤兩的愛，可以討價還價的愛。」J說。
「那些才不是愛，」我辯駁她，「那叫性愛。」
「性愛就不是愛了嗎，」J反問我，「那妳跟妳男人幹嘛做愛？」
「那不一樣，我們的愛又不用買，更何況性本來就是愛的一部分，有愛就有性，這跟有沒有錢根本沒關係。」
「妳都懂得說性愛本為一體了，那為什麼紅燈區的人就要有所差別？」

她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繼續數落著，「紅燈區的女人難道就沒有愛、難道就不懂愛嗎，她們只是比其他女人更坦白更明確的在販賣自己的愛而已吧。妳說妳的愛沒有價位，妳真的確定嗎？就算妳給出愛的時候妳不收白花花的錢，妳還不是想要對方的心來做替換？這樣的妳真的有比人家清高嗎？」

「可是…」我試著想要反駁，心底又確實無話可說。

J說的對，每個人在付出的時候，其實或多或少都期望過能有一些東西做回報。朋友之間是這樣、家人也是，更何況是情侶。我們都需要、或被需要，這世界真的是各取所需，而且也許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互相交換及依賴，我們才能意識自己的存在吧。

「你丟我撿，我丟別人撿，what a circle of life。」